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错把业余当专业

2000-05-3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方舟子 我有话说

《北京晨报》2000年5月15日刊登了一篇报道——《戳穿“古化石”骗局》,讲述了两名中国科学家是如何揭穿一具伪造的“辽宁古盗鸟”化石骗局而扬名美国的。光是看那小标题,就够耸人听闻的了:“技术检测失灵、疑有商业黑幕”、“造假手段低劣、美科学家认错”、“中国专家扬名、化石近日归国”。这些小标题和文章题目,给读者一种印象,似乎这个骗局是《国家地理杂志》和美国科学家制造的。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。这篇报道多处与事实严重不符。

该报道说:“作为国际知名专业科学杂志,美国《国家地理杂志》的权威性一向是毋庸置疑的,世界上只有《自然》、《科学》等少数刊物可以与其匹敌。”能够打败如此权威的杂志,的确可算是为国争光了。可惜,《国家地理杂志》不仅不具有权威性,而且连专业科学杂志都算不上,它只是一种科普通俗杂志而已,没有专业科学论文会在那里发表,也没有专业论文会以之为参考文献。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研究员徐星说“《国家地理杂志》是美国乃至世界上极具影响的科学杂志之一”,也是言过其实的。不知徐研究员在写作论文时,是否真会受《国家地理杂志》影响以之为参考资料?

组织该化石鉴定的“美国犹他州布兰丁恐龙博物馆馆长赛克斯”并不是科学家,而是一位没有学位的“业余科学家”,因为爱好化石,所以自己建了这所小博物馆。他认识加拿大古生物学家柯瑞,又由后者吸收徐星加入该研究。《北京晨报》的报道说中国的科学家在去年12月在《国家地理杂志》文章发表后首先发现化石有假,是不准确的。事实上,在去年8月初,德州大学古生物学家Timothy Rowe应邀研究该化石时,就已发现了有拼凑的迹象,后来为抗议而退出了该项目。描述这具化石的论文在8月份呈交《自然》,被驳回后,又转交《科学》,也被驳回,理由之一就是该化石是拼凑的。因为在专业杂志上发表不了,所以赛克斯才由科普杂志《国家地理杂志》先公布其发现,并向《国家地理杂志》隐瞒了被专业杂志驳回的事实。《自然》对此事的前因后果有详细的报道(Nature403,689-690)。

可见,这个骗局是由中国的化石走私分子制造的,蒙骗了业余科学家,又进而蒙骗了科普杂志,并且很快就被戳穿了,美国科学界从未受其蒙骗。然而,《北京晨报》的报道却将主要矛头指向美国科学界,一再嘲笑其“走眼”和偏见,甚至联想到本世纪20年代人类学研究中的重大丑闻“辟尔唐人”事件(并错误地将“辟尔唐人”伪造者从英国人栽到法国人头上),断言“坚信鸟是从恐龙进化来的倡导者和信仰者,为了论证自己的假说,需要这样一个物种。”听上去好象目前学术界普遍接受的“鸟是从恐龙进化来”的观点还没有足够的证据,还只是一个“信仰”,所以需要伪造这么个物种才能证明,而一旦骗局被戳穿,这个“信仰”就岌岌可危似的。其实我们现在已有大量的证据证明鸟是从恐龙进化来的,并不需要这么个过渡型化石,它被戳穿,也对这个结论没有丝毫影响。

在这一事件中,出丑的不是美国科学界,而是伪造化石的中国走私分子、不具有鉴定能力的业余科学家、轻信了业余科学家的《国家地理杂志》(该杂志已保证以后不抢在专业杂志之前公布新化石发现),以及炒作成瘾,连科学界的事也要大炒一番的中国报纸。但是科学并不是靠炒作就能出成果的。中国科学家要真正赢得国际科学界的尊敬,并不能靠拔高对手、将业余对手夸大成专业权威打倒在地,就能宣布大获全胜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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